二〇一〇年的一天,一对夫妻从电影院里走出来,步调有些沉重,仿佛还沉浸在电影情节中。“哎,那孩子真是太懒惰了……”男人惋惜地说道。“那还不是父母惯的,你可千万别太宠女儿了!”旁边的女人意识到什么,用力地拍拍丈夫的肩膀。“对了,那孩子据说还有原型,我跟你说……”夫妻边走边说,脚步逐渐远去。
他们说的这部影片是根据一个真实故事改编而来的,影片中的原型就是一位来自河南信阳罗山县朱堂乡保安村的23岁小伙——杨锁。
到了冬天,信阳这个地方有时候也会下大雪,这一年天气特别冷,在12月连着下了好几天雪。
杨德玉收拾了一些吃的装进袋子里拎着,刚走到门口他又扭头回来抱起一床厚厚的被子。
杨德玉拿着这些东西出了门,外面依然在飘雪,天气十分寒冷。
杨德玉走到同村的一家住户门口,他没有敲门,而是径直推门而入,他对这里非常熟悉,因为这里是他表弟的家。
他一边往屋里走,一边喊着表弟的名字,“杨锁!杨锁!我给你拿了些吃的来!”
在看到表弟杨锁的那一刹那,杨德玉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杨锁蜷缩在屋子的一角,凌乱又肮脏的长发乱糟糟地散着,他一动不动,既没有回答,杨德玉也没有抬头。
杨德玉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,他战战兢兢地走近杨锁,轻轻推了推他:“杨锁?”
懒人杨锁
杨锁死了,连身体都僵硬了,他很有可能是饿死的。
他肢体健全,神志清醒,既没有被人强制禁锢不准出门,也不是没人愿意帮他,但他还是在这样一个大雪天离开了人世,为什么呢?
《笑林广记》中收录了很多饱含深意的小故事,其中有一个叫做《懒活》。
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非常非常懒的人,整天躺在床上懒得起床。家里人喊他吃饭的时候他不但不起来,就连答应都懒得答应一声。
家人也没有办法,等了一会儿觉得他应该非常饿了,于是就去恳求他快起来吃饭。这个人却回答说:“懒得吃。”
家人告诉他,人必须要吃饭,不吃饭就会饿死的,这样可不行。这个人却摇摇头漫不经心地回答到,“我也懒得活着。”
这虽然只是一个笑话,但是世界上还真有人懒得活着,杨锁就是如此。
他从小到大,一直很懒,不要说劳动学习,就连吃饭如果还要自己做,他都宁可不吃。
父母在世时还有人照顾他,如果他躺在床上,就把饭菜端到床边,还要把碗筷递进他手里。
如果这样他还不吃的话,他的父母还会一勺一勺地把饭菜喂进他的嘴巴。
他当然也不上学,不工作,只要有父母在,他们总会想办法让杨锁穿得暖吃得饱。
杨锁一点也不需要操心,父母都是农民,要干农活,杨锁当然也不会去帮忙。
他只需要睡觉、玩乐,其他所有的一切父母都会帮他搞定。
后来虽然父亲去世了,但是母亲依然会替杨锁张罗一切。他还是可以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,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。
至于母亲身体好不好,需不需要别人照顾了?农活还能干得下去吗?这些问题都不在杨锁的考虑范围内。
这种日子,在杨锁父母先后离世便就此告终,杨锁不得不离开家,搬到表哥杨德玉那里去住。
他很快就发现,杨德玉对他一点也不好,不但没有像父母那样好好照顾他,而且居然还要他去上班!
表哥就在镇上一个工地里搬砖砌墙,他带着杨锁去找了工头,他不要求杨锁能干多好,至少养家糊口没问题就可以了。
当工人到底有多辛苦,表哥心里当然一清二楚,他当然也知道杨锁根本不愿意去上这个班。
但是表哥是不可能养杨锁一辈子的,如果杨锁现在不学着如何独立生活,那么以后可怎么办呢?
工头同意了,让杨锁跟着杨德玉一同去上班,但是杨锁不干了。
一到开工的地方,还没开始干活他就觉得天气实在太热了,根本不可能干活。
不管杨德玉如何劝告,他完全不理会,自己扭头就跑回了家。
过了一段时间,村里有人来找杨德玉,说可以让杨锁去县城里的酒店试试,酒店的服务员虽然也要干活,但肯定比工地上当工人要轻松得多。
杨德玉回家告诉杨锁这件事,谁知杨锁还是不肯去。杨德玉好说歹说,杨锁才答应去试试。
杨锁一走,杨德玉就在心里求神拜佛,希望对此杨锁能多干几天,千万别再任性妄为地跑回来了。
这一次杨锁倒是没有自己跑回来,他让人家给送回来了。
服务员这个工作本是为别人服务,结果杨锁不但不想干活,还对其他的同事呼来喝去,要让人家给他端茶倒水。
杨德玉也没有办法,只好让杨锁先在家里待着,看看日后再给他找个轻松点的活儿干。
可杨锁不乐意了,不管是什么样的工作他都不想干。
他只想在家里待着,既然表哥还要给他找工作,那杨锁干脆搬回了自己家里住。
杨锁不去找工作干就没有收入,他也不肯下地干活,所以常常饥一顿饱一顿。
周围的邻居都是看着杨锁从小长大的,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太过于懒惰,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,有时候常常给他送一些菜或者肉过来。
杨锁在有吃的时候就饱餐一顿,然后直接上床睡觉,一躺就是一两天。
实在饿了再起来找东西吃,但是很多时候他都不愿自己做饭,村民给他送过来的食物挂在屋檐下,放坏了,放臭了,他也没有动。
他也不愿出门上厕所,他在屋子的角落刨了个坑,解决后再挖点土盖上。
天气寒冷的时候他也觉得十分难熬,换作别人可能会出门找些柴火回来烧着取暖,但杨锁懒得出门。
实在是冷得受不了后,杨锁终于蠕动着爬起来,当然他不是要出门找柴,而是把桌椅挪过去,点火烧了。
年的冬天特别寒冷,杨锁家里的桌凳烧没了,于是他没能熬过去,他死在了这个冬天。
父母的“爱”
年,杨锁出生了,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,父母就将所有的宠爱给了他。
他们希望这个孩子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,所以给他取了个名字叫“锁”。
杨锁是家中独子,父母恨不得对他倾尽所有。虽然他们只是一般的农村家庭,但是只要家里有点钱,不管杨锁要什么他们都会尽全力满足。
夫妻俩都是省吃俭用的老实农民,本该对浪费行为十分厌恶,但是如果这种行为是发生在杨锁身上,他们从来不会说什么。
在他们夫妻俩看来,只要儿子高兴他们就高兴。
对这个儿子,父母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,就连出门在外都不舍得杨锁多走一步,这也导致他7岁了走路都不利索。
直到他长到8岁一家人在外出的时候,父亲不会让他下地,而是让他坐在箩筐里,自己用扁担挑着他走。
杨锁上了小学后,夫妻俩不放心他自己上学,每天都要接送。
其实杨锁在老师眼里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,但是他学习完全不认真。
上课不听讲,下课也不写作业,只要老师批评了杨锁,杨锁扭头就会向父母告状。
对于这样的情况,杨锁的父母完全站在自己儿子这一边,他们不认为儿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反而会到学校里跟老师闹一场。
因为这种缘故,老师当然也就不好再去管教他,杨锁混到小学毕业后就没有再读书了。
农村里的孩子一般很早就会帮着父母干农活,但是杨锁却是个例外。
当他辍学之后,有时也会跟着父母到农田里去,他试图帮着父母干点活,但是父母立即会阻止他。
而言之,杨锁的父母舍不得他有任何一点点辛苦。虽然杨锁的父母希望自己一辈子都能照顾他,但是天不同人愿。
杨锁父亲的身体日渐衰弱,在杨锁13岁那年,他就因为肝病早早离世。
杨锁家中失去了唯一的壮劳力,此时虽然他还没有成年,但也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或者农活了,这也是杨锁获得成长的好机会。
但杨锁的母亲并不这样认为,她一点也没有要杨锁帮忙的意思。
她自己一个人苦苦支撑,忙完了地里的农活,再回家喂鸡喂鸭,还要给杨锁洗衣服做饭。
已经18岁的杨锁在母亲眼里仍然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样,时时刻刻都要细心照料,连饭也要亲自喂。
高强度的劳作很快拖垮了母亲的身体,病重的她实在干不动了,此时她才不得不让杨锁去帮她干点活。
但为时已晚,杨锁根本不愿意,如果母亲再说他两句,他还会动手打她。
终于,已经熬得灯枯油尽的母亲身体彻底破败,留下自己嗷嗷待哺的儿子去世了。
杨锁的父母用他们所有的时间来宠爱这个孩子,但是他们却没想到,他们是不可能照顾杨锁一辈子的。
他们先后去世,把一个没有知识、不会干活、不通人情世故的“巨型婴儿”留在了世上。
谁之过?
很多十八岁的农村孩子早就可以独当一面,很显然杨锁并非他们其中一员。
父母去世后给他留下了一些财产,包括房屋、农田和一些存款。
在杨锁看来,田地毫无用处,也许他从未曾想过要用那些田地为自己挣来一口饭吃。
在短时间内,他有父母留给他的遗产,日子似乎倒也过得去。
杨锁每日除了吃饭就是睡觉,他不想上班,也不想干活。一对从年头忙到年尾的农民,能拥有的积蓄肯定不会太多,杨锁很快就把那点家当花完了。
于是他开始卖东西,起初是家电,后来是衣柜、锅碗瓢盆,卖无可买后接下来就是乞讨,吃的,喝的,穿的,他都向人讨要。
村里不少人看在杨锁父母的面子上还是愿意接济他,时不时地也给他送点吃得来。
但是杨锁有时候都懒得做这些食物,他最喜欢的是马上就能送进嘴里的东西。
年12月,这一年杨锁只有23岁,当他的表哥来给他送吃的时候,发现他已经死了。
一个四肢健全、年轻力壮、不疯不傻、还有人愿意伸出援手的成年男子,被活活饿死。
这样的事实在匪夷所思,这件事在媒体上曝光后,引来了各种各样的讨论。
被讨论得最多的话题当然是原生家庭对孩子的教育问题,纵观杨锁和他的家庭,很明显他的悲剧是由于父母教育不得法所致。
从父母为他取得这个“锁”字就可以看出,他们一直没打算把杨锁当做一个单独的个体来看。
他们希望孩子永远留在身边,永远被他们照顾,就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。
杨锁父母对待杨锁的方式,不像是在培养或者教育一个孩子,更像是在豢养一个宠物。
他们不需要杨锁为这个家庭做任何事,也不需要杨锁学习任何知识或者生活技能。
一个家庭中所有的成员都应该为这个家庭付出,但是杨锁的父母把他排除在外了。
最终杨锁成功地被父母豢养成一个废物,他除了缺乏所有能够独立生存的技能,还缺乏相应的心智。
杨锁就像是童话中那个与世隔绝的长发公主,但是他并没有生活在童话里。
父母用他们独特的“爱”,一点一点地把杨锁困在了沼泽地里。
他们本人就是唯一拉着杨锁的那根绳子,但是这根绳子断掉了,杨锁没有能力自行爬出那片沼泽。
也许周围的人会对他感到怜悯,但是这种怜悯很快就会被厌恶所取代。从村民们反映杨锁后期的生活状态来看,他很明显已经出了心理问题。
“常常在床上一躺就是一两天”,这种事基本不会发生在正常人身上。
杨锁已经去世了很多年,我们无从得知,在他临终之前是否有过挣扎,有过痛恨和后悔,有没有可能他自己认为活着根本毫无意义?
抛开这一事件所有的表象,很多人会发出这样的疑问:杨锁到底是怎么死的?饿死的?懒死的?
这是一场谋杀,凶手是杨锁的父母,受害人就是杨锁,他们用漫长的18年时间缓慢地杀死了一个本该鲜活的生命。而且,这样的悲剧还在不断地重复上演。
杨锁死了,那是因为他的父母就没有给过他活着的机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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