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味斋,原是《人民日报》大地副刊一个栏目,多在谈吃.从这个意义上借用过来,谈谈母亲的小吃。母亲说:“好过的年,难过的春。”在那困难岁月里,日子过得挺紧巴,庄户人缺饭少菜是平常事。
那时不像现在有大棚,各种蔬菜应有尽有,也不像现在交通方便,南方北方蔬菜交换,品种自然就多。平日里光吃咸菜我们就感到絮烦,但母亲总是千方百计地调济,使日子过得有滋有味。这里特别介绍一下母亲对咸菜的调理。
酱豆的香味。秋天大豆丰收了,母亲精心挑选又大又润的大豆,在太阳底下晒干,挑出10斤左右,用清水浸泡,泡到一定时间就上锅煮,一般大火煮,小火焖,不要太烂,也不要太生,适中最好。煮熟凉透,用包袱包严,放进用树条编制的“原斗”里。这种原斗密不透风,封闭后放火炕上发酵。为什么放火炕上呢?因为发酵要有一定的温度。
在发酵的日子里,挺有意思,我和二哥每天夜晚躺炕上,如果睡不着,就听原斗里嘎吱嘎吱发声,似耗子啃书,是豆子之间聊天、融合,还是碰撞、蝶变,不得而知。到一定时间,母亲揭开封皮,看一看,嗅一嗅,然后,自言自语地说:“嗡,好了。”
发酵好的豆子变得黑乎乎的,豆子之间有些丝线连着,白毛、绿毛粘在一起,看上去十分难看。其实是“表丑内秀”。二叔家做的酱豆有一股脚母牙子臭味。小孩好奇问:“这酱豆,怎么这么臭?”“闻着臭,吃着香。”二叔不屑地回答我。是啊,正如臭豆腐,闻着臭,吃着香。但母亲做的酱豆没有那种味,这也是我们为之自豪的原因之一。
酱豆经过太阳的凉晒、干了,收拾起来就可下着吃。所谓下着吃。就是煮好一锅水凉透,倒出一个大缸刷干净,再把发酵豆倒进去,放进适量的盐,少量酒、姜片、八角、花椒等佐料。盖上盖垫闷几天,即可食用。
酱豆的学名叫豆豉,古代人叫”幽椒”,又叫嗜,是中国传统美味食品。早在先秦就有记载,汉代刘熙在巜释名.释饮食》里记载,誉豆豉为“五味调和,需之而成”。公元二到五世纪巜食经》一书,对豆豉的做法作了详细地介绍。明清以后“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”,做酱豆的比较普遍。我家年年做酱豆,下一缸酱豆,同时淹一大缸咸菜,够全家人一年的食用。
平常,每到吃早饭时,母亲就盛一碟酱豆,洒上几滴香油,佐饭时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兼大豆的自然香。设若酱豆吃的不多了,缸里豆少汤多,母亲就切一些罗卜丁或葫罗卜丁放入缸内,加点盐经过一段时间淹制,吃的时候,再加几滴香油,你会感觉酱豆既鲜又咸又香,很拉饭。
酱豆的另一种吃法也较普遍,就是把酱豆从缸里捞出来,放盖垫上在太阳底下晒干,上锅炒焦,酱香味特浓。我们小孩抓一把炒熟的酱豆,拿一块玉米饼子,跑到街上吃,小朋友们聚在一起,时常比比谁家的酱豆咸淡适中、不失黄豆的香味。直到上个世纪,醬豆成为普通百姓家佐餐的常吃食品。
辣菜的辣味。母亲做的小菜中,辣菜具有特别的风味。持别是喝酒,几位好友小聚,虽然居住窄巴,小饭桌一支,坐椅子、方凳、铺上的,都不讲究。窗外再飘着零星雪花,小北风吱吱的凄呖地叫着,洒过三巡,菜过5味,“酒到半酣人微醉”。
母亲端上一盘辣菜,吃上几筷子辣菜,又刺激又回味无穷,一股辣气钻鼻孔,辣的你不打喷嚏也许会掉眼泪,不仅醒酒,而且常常勾起往事,有泪满巾的冲动,多少乡愁湧心头。特别我们旅居外乡的游子,有“日暮乡关何处是,烟波江上使人愁”的滋味。所以我们叫它“想家菜”。
辣菜,是母亲的保留菜目。每到秋天,她赶集特别挑选几个辣疙瘩,回家后放地瓜窖子里保持其鲜味。到了春节拿出来,好招待客人。来到青岛以后,蔬菜品种极少,辣菜就派上角色而粉墨登场。
秋天,母亲就把辣疙瘩准备好,深挖埋土里。吃的时候,洗净,用粗擦冲把疙瘩擦成细条,加上佐料,上锅炒半熟出锅装盘,把萝卜切片,一片一片扣在辣菜上,扣上大碗,然后用棉被包好捂着。一个小时取出,拿掉萝卜片,加点味精、醋、和香油拌均,鲜香辣酸,五味俱全。
胡萝卜的酸味。农谚:头伏荞麦,二伏萝卜。炎热的夏天,恰恰是种胡萝卜的日子。母亲特意留出一分多地,好种胡萝卜。夏天雨水多,撒下种子几天就发芽,稍长一寸多高就间苗。田间管理不必细讲。直到立冬前后把胡萝卜挖出来,放在院子里,一堆堆像小山,红得水灵像玛瑙。
母亲总是捡“出挑、顺和”的胡萝卜洗净、晾干,腌咸菜。用一个大缸,放一层胡萝卜,撒一层粗盐,放一层萝卜,撒一层粗盐,直到满缸为止。用盖垫盖好缸,大约五六天,就好佐餐。这时的胡萝卜咸菜,味道可好了,咸酸兼而有之,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叫“一路酸”。如若切丝,加滴香油拌吃,又香又脆,还有微微酸味,十分鲜美。
五香萝卜条的多味。青岛人叫“艮呱唧”。深秋季节,地里的庄稼活收拾得差不多了。母亲开始调理吃的。除了腌咸菜,就是做五香萝卜条。先挑选“出挑顺和”的青萝卜,有的切成条,有的旋成螺旋形的。用粗盐腌制,大约五六天,再晒制,半干即可。
然后再用芝麻盐揉搓,让每根萝卜条、螺旋萝卜都粘着芝麻盐。再放坛子里,焖几天,即可食用。口感如何?咸滋滋的,香喷喷的,新鲜可口。母亲做的咸菜小吃,就介绍这些,以后慢慢介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