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论俞大猷的人生理念及其影响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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俞大猷(—年),明代泉州府晋江县(今属泉州市洛江区)人,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的抗倭英雄。在47年的戎马生涯里,俞大猷立下赫赫战功,他“才猷兼茂,忠赤独怀,历任三朝,身经百战,斩馘二万五千余级,功在边陲,裒然为诸将之首”①。然而,虽然战功卓著,但俞大猷的官路却十分坎坷,屡次被降职、夺官,甚至被夺去世袭官位。令人称道的是,虽然频频遭遇不公平对待,但俞大猷“心存忠孝,志在国家”“德心克广,过则称己而功则称人;义气激昂,进不求名而退不避罪”②,展现出积极的人生态度。可以说,虽然俞大猷时常身处逆境,但他身上时时刻刻充满了闪闪发光的正能量。

一、俞大猷积极的人生观念

俞大猷一生与人为善,尤其重视结交官绅。为什么有这样的选择呢?除了性格因素之外,还有一些现实原因:其一,明代中期以后,朝廷实行“以文统武”**机制,武官若想得到重用无法回避与文臣的交际。其二,在四十多年的戎马生涯中,俞大猷多次遭受排挤,深受其苦。在给友人杨秋泉的信中,俞大猷就曾描述当时的武将在人际关系方面的困境:“立事功易,处世间人难。猷实坐此病,每每受抑。公亦不免如此。或曰:‘为人易,为官难,为将官又难。’吾二人者其同病乎此也,可奈何?”③正是意识到身为武将的不易,俞大猷十分注意借助谈论兵法与上司联络感情。在泉州卫前所千户任上,俞大猷就曾给上司陈伍山递送两封书信,一为条陈用兵二弊二便,一为画处官澳三策。虽然这些建议被毫不留情面地驳回,但是俞大猷并未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做法。此后,他一直频繁地给上司和同僚写信、上书,谈论选将、练兵、兵法及时事等。

讨论俞大猷的人际交往,不得不提的人是谭纶。俞大猷与许多官绅的交际,都与谭纶有直接的关系,可以说,谭纶是俞大猷在官场上最重要的朋友。在俞大猷写给上司的众多信件中,比较有代表性的一封就是写给谭纶的。在这封信里,俞大猷跟谭纶讨教战车之道,言辞之间对谭纶十分推崇,称其为“大豪杰”,并请其为自己设计的战车模型“定可否”“赐示更改”:

记得公每与猷论破胡虏,须用战车,猷平日亦有此意,得公之论益信。今与同野议制,盖详稽历代所用之车而损益之,欲其行无窒碍。然未经大豪杰一面见定其可否,于心终未安。谨命匠以寸代尺,造一小式,专人送上,乞不吝数金打造一辆,令人推运验试,尚宜如何损益,赐示更改。④

俞大猷与谭纶的交集始于在浙江共事时,随着时间的推移,二人的友情愈发深厚,甚至达到“垂爱至情,不畏嫌少避,不因时易心,他日当国家大事,卓有定守,始终不渝”⑤的程度。谭纶去世后,俞大猷曾作三篇祭文愐怀。其一篇,俞氏对谭纶的去世十分感伤,哀叹“自有交道以来,如公之知猷者有几哉?”⑥其二篇,俞大猷表达了自己深切悲痛的心情:“感生平之义重,托悲章于一慨。哀恻恻以摧心,涕涟涟而肝碎。抱不尽之余恨,托燕山以长寄。”⑦其三篇,俞大猷追忆谭纶在世时“猷微言之”而谭氏“即和之”的情景,悲痛于谭纶去世后“公惟鉴于冥冥,不我和矣”。俞大猷还感慨两人“生平相期意气,虽千万言之,不能尽”,而谭纶去世后,他惟有“寄于燕云潞水”,以后的“千万载之间”,必定“常带此情此恨”。⑧

还有一封信值得一提,那就是《禀徐存老书》。在这封信里,俞氏对原内阁首辅徐阶极为恭敬,颂称当时“中国宁谧,外夷宾服”,是因为徐阶“当年握衡之流泽所致”。俞大猷还表达了自己对徐阶的祝愿:“昔伊尹寿一百五岁,太公寿一百十岁,猷今祝恩台事业既超于伊吕,享寿必过于伊吕。”少见的是,俞大猷在信中自言,随这封信一起被送给徐阶的,除了“《操法》五册、阵图五张”,还有“玉酒巵一双,奉将问候之敬”。⑨于今看来,这不免有雅贿之嫌,但在当时“以文统武”的*制体制下,俞大猷如果不依违官场时弊,恐怕得不到一展心中抱负的机会。

因为苦心经营的人际关系,失意的时候,俞大猷也确实得到了一些朋友的帮助。嘉靖三十七年(年),俞大猷围剿浙江岑港倭寇,不料未能竟全功,因此被御史弹劾“违节制,不穷追”。次年,“有旨召公赴诏狱”。然而,“闻命之日”俞大猷竟“囊不满百金”,其妻子也“客于明州”,以至无力成行,境况十分窘迫。得知情况后,俞大猷的朋友兼上司谭纶“为公恤之”,除此之外,“士大夫、富人争相馈赠”,到京都时居然“盈数千金”。不仅如此,“士民、*校、工旅”纷纷为其打抱不平,四处“奔走喧问如何”,致使“市陌、庠路、村落、海峤之间,嗟叹之声相闻”。⑩

除了注重人际交往之外,俞大猷积极的人生观念还突出地表现在不信鬼神方面。当时有人把*河视为神河,俞大猷作《神河解》一文,指出*河的清浊与奔行“目可见”“理可推”,因此其实属于“非神”:

*河之水,奔趋不常,人以为神。愚曰:“非神也,势也”。神则目不可见,理不可推;势则目可见,而理可推也。夫水有浊有清。清每冲浊,则流而不滞。否则水去沙淤,淤高水浅,虽小舟亦不能行。卒遇一夜滂沱,雨水冲去之,虽重载粮船,即行无阻。稽之往事,数数如此,人莫不知之也。

*河自星宿海流出,沿途有也里河、火秃河、哈剌河、洮河、涧河、鹏桚河、野庞河、济河、沁河、洛河、伊河、汜河及各无名小河。皆节有清水流冲*水,故由汜、沁而上,向来少淤。惟从汜、沁而下,不见有有名傍河,虽各有无名小河,水势甚小,故每有淤患。淤上加淤,沙淤日高。水性就下,其势不得不横奔而出,目可见而理可推,故曰“非神”。

俞大猷进而在文中提出其实并没有什么“神”的存在,人们要么“求其说而未得,乃谓之神”,要么“不求其故,而归于不测之神”,其实“天下,势而已矣”“天下之理,生克而已矣”。?

嘉靖十六年至嘉靖十八年间(—年),俞大猷奉命领镇金门所。其间,金门疫病横行,俞大猷在《驱疫文》中描绘了当时的情景。

日有父老来告曰:“所城男女老徲,受疫鬼之厄,不获其所亦甚矣。父母独不思以平之耶?”我则闻之,始而骇,中而疑,终则奋然而扬曰:“疫有鬼乎?吾不得而知之也。疫无鬼乎?吾不得而知之也。疫鬼能动于人而为祸福乎?吾亦不得而知之也。但君子为人父母,凡可以生全乎天下者,当无所不用乎其情耳。”乃复奋然而扬曰:“吾为圣天子命官,受重印文篆,四方整如。凡阴阳有不和之气、不平之事,许我命官明以告天子,幽以白上庭。我则卜此月十六日,印行牒文,以与城隍、土地以及各社庙上下神祇,为我将疫鬼偏头、削额、只目、反耳、昂鼻、吐觜、断臂、矮足,一切妖名怪象,捉获数报。我则一时义气激发,即欲尽灭其*而后快。”?

在这段文字里,俞大猷交待了他对疫鬼是否存在以及疫鬼是否能“动于人而为祸福”的怀疑。但是,他又认识到自己身为父母官的特殊身份,自己信也好,不信也罢,但是如果“可以生全乎天下者”,就应该“无所不用乎其情”。所以,最后他还是应百姓的请求写了一篇祭文驱疫。

除了上述《驱疫文》和祭奠逝去的长辈、亲朋、将士的文章之外,《正气堂全集》中还收录有《祭海文》《祭风伯海若六纛文》《祭江文》《祭天妃神文》等祭文。这几篇祭文均是俞大猷在出海作战前为稳定*心所作,具有强烈的功利色彩。俞大猷或多或少地在文中提及作祭文的原因:作《祭海文》是为了“固我将士之心”?,作《祭风伯海若六纛文》是为了“用火攻之”“神其发顺风以壮吾师,务使一网罗尽此丑”?,作《祭江文》是为“助我师之风水皆顺,俾贼人之徒*尽歼”{15},作《祭天妃神文》则是为“临战之际,助以顺风,俾此丑贼无一遗遁”?。

尽管俞大猷对鬼神的态度存在言行不一致的情况,但他确实是不信鬼神,在《征蛮将*都督虚江俞公功行纪》中,友人李杜就称俞大猷“绝不信神仙飞升、佛氏轮回、占相兆梦、祷祠禬禜、支干孤虚、云物氛祲、妖魔星术、堪舆奇遁之说。莅官誓众,陈师鞠旅,营室兴事,率自决于理与时,而未尝一讯于术者之口。”?

二、俞大猷积极的职业思想

谭纶与俞大猷的关系十分紧密,他对俞大猷的评价是研究俞大猷职业生涯的重要资料。隆庆二年(年),谭纶出任蓟辽总督,向朝廷推荐俞大猷“往北陲,议车战,平胡虏”,其奏疏对俞大猷的职业能力与职业思想作了一番概括:

镇守广西总兵官、署都督同知俞大猷,秉义怀仁,笃信好学,休休大度,不徒为将略之优;翼翼小心,直论其人品之粹。居常每自比于管乐,言有大而非谤;用兵实有放类于穰苴,道则正而不谲。曰老成持重,殆子仪、充国其人;语文武才猷,则方叔、吉甫之侣。既绝口不谈功利,即谤言朋起,亦顺受而不辞;且乃心恒在国家,当时事难为,独慷慨而敢任。坚定之性,挠不浊而澄不清;敬义之功,大不加而穷不损。生平奋激,志灭强胡;满腹甲兵,独重车战。当此时而意气弥厉,其他时之负荷可知。?

在这封奏疏里,谭纶对俞大猷极尽溢美之辞。在谭纶眼里,俞大猷不仅“将略优”——“老成持重,殆子仪、充国其人;语文武才猷,则方叔、吉甫之侣”,而且“人品粹”——“绝口不谈功利,即谤言朋起,亦顺受而不辞;乃心恒在国家,当时事难为,独慷慨而敢任”。在“老成持重”方面,可比郭子仪与赵充国;在“文武才猷”方面,可比方叔与吉甫。事实上,谭纶这封奏疏较为全面地阐述了俞大猷积极的职业思想:

首先是“笃信好学”。少年时代,尽管“家贫屡空”,但俞大猷“意尝豁如”,矢志学习。既学文,“受《易》于王宣、林福,得蔡清之传”;又学武,“闻赵本学以《易》推衍兵家奇正虚实之权,复从受其业”,其后“又从李良钦学剑”。?在治学上,俞大猷“折节读书,无所不问”“攻古文词,思致深远”?,尤其能“总统融贯于三师之意,而阐其所未论”,展现出过人的天赋。良好的先天条件,使俞大猷自视甚高,“甫髫髪时,出语辄欲转乾坤,昭日月,推倒一时,洞视千古,以豪杰自命。”?

其次是“乃心恒在国家”。虽然俞大猷长期遭遇不公平对待,但他一生“忠诚许国,老而弥笃”{22}。不仅自己立志“一担纲常千古重,两肩忠孝百年忙”?,还注重在练兵过程中,给士兵灌输忠孝思想。在《大同镇兵车操法》中俞大猷特别强调,日常练兵时向士兵“申明忠孝大节”,比“技艺”和“节制”具有更加重要的意义:“教兵之方,技艺为先,节制次之,而其要又在于申明忠孝大节,以化导之,使心知乎亲上死长之义。”?

第三是“独慷慨而敢任”。明代倭虏之患严重,百姓深受其苦,俞大猷对之更是深恶痛绝。在读《宋史》时“见其夷狄之横,兵*之弱”,他感同深受,因此“每为发愤”。?因为满腹甲兵,俞大猷在征倭讨虏的问题上,显得非常主动和自信。嘉靖二十一年(年),山西等地遭遇外敌入侵,御史徐宗鲁集诸司博选将才。由于天下“承平久”,因此“人不知兵”,甚至“武臣见选,有苦之者”,避之犹恐不及。见此情形,俞大猷慨然而出,言辞自信地向徐宗鲁毛遂自荐:“台下奉明诏,选边帅,无逾于俞大猷者矣。俞大猷于九边形势虚实,无所不知。古今兵法韬略,无所不究,且以忠孝诗书运于其间。朝廷大用之,当见大效;小用之,当见小效。计以塞明诏,无逾猷者。”徐宗鲁经过一番考察,最终认定俞大猷所言非虚,因此“固心然之”,向朝廷推荐俞大猷。?

在明廷打算征讨三巢贼寇之际,也出现了避事不肯担责的现象。当时有些别有用心的人,甚至借机鼓吹“人臣之义,必以身死事”的言论,夸大征讨贼寇的危险性。俞大猷写信给上官,表明自己“有发纵于上,自当效力于下”的心迹。在积极担责的同时,俞大猷还提出了一些积极的看法。他说,虽然“三巢之征,非难非易”,因此“凡身任国家之事,自有一番是非利害”一说确是实情。但是,如果因为害怕“不妒功忌能者之口”,就“避事而不肯任”,并不是真正的忠臣义士。真正的忠义应该是“是奋不顾身之义”——这样的忠义之士“惟知为民为国之当急”,对于“事后之利害是非”,则“甘心受之而不悔”。?

第四是“生平奋激,志灭强胡”。虽然官路不顺,但俞大猷并不屈服于命运,而是一直主动寻求改变。他曾写信给谭纶,表达自己“不安于东南,而求西北”的心愿,并征求谭纶的意见:

近阅上谷云中旧志,见汉唐以来,守边诸公勋业最著者,其所施为,亦不过如彼。于中欲求其蕴之为德行,发之为事业,如古之方叔、吉甫亦难也,而皆足以擅千古之名。故猷谓欲与一代豪杰争品色,宜安于东南;欲与千古之豪杰争品色,宜在于西北。公以为何如??

俞大猷认为在东南“守边”,如果想做到“蕴之为德行,发之为事业”,像“古之方叔、吉甫”一样成为中兴贤臣,是十分困难的。如果只是想和“一代豪杰争品色”,可“安于东南”;而如果想与“千古之豪杰争品色”,则必须“在于西北”。嘉靖三十八年(年),俞大猷真的被派到了西北边,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,他是被贬谪到此。在这样的境况下,虽自觉“已为人所弃”“诚不宜复谈东南事”,但俞大猷仍然在写给方双江的信中表示“惟誓志以图北方之功”,积极的心态跃然纸上。?

万历元年(年),71岁高龄的俞大猷又遭革职。在这样的年龄,一般人可能会选择顺势退休,但俞大猷仍然千方百计想要复出。适逢其好友谭纶出任兵部尚书,俞大猷写信给谭纶请求继续为国效力:“某平生志在征虏,而见用东南,乖违本素。今年七十余老矣,妾媵尚有胎产,膂力可敌精卒二十许人。公许我大受,今其时也。”在谭纶的帮助下,俞大猷果然被起用为后*都督府佥事。俞大猷友人李杜借机调侃俞大猷人老而不知退休,俞大猷解释说:“吾父母世官,享国家俸禄,未有以报。主上冲岁,夷虏时肆凭陵。平生志在西北边,老当益壮,毙而后已。矧谭公在位,又知我心。”?

三、俞大猷积极的*事主张

受积极的人生观念与职业思想的影响,俞大猷的许多*事主张也十分乐观和积极。当然,他并不是盲目地积极,而是提出了具体的要求。在《议水陆战备事宜》中俞大猷指出,用兵时只要做到“辨其主客之势,知其地形生熟之分”,则“胜算常在我也”。?在《大同镇兵车操法》中他谈到,用兵之前做到“信赏必罚”,就能使兵将戮力同心、众志成城:“悬赏以鼓舞之,行罚以督责之,明制节以整齐之,申礼义以化导之”“至于用兵之际,条约尚多,唯‘信赏必罚’四字,则太山可移”。{32}在《广西选锋兵操法》中俞大猷进一步指出,假如能做到战前“申以号令,定以赏罚”,战后不偏不倚地赏功罚过,那么,严明的*纪将使*士“汤火可蹈,溪壑可赴”,而因为英勇无畏,甚至可以在战场上做到“以一当十,以十当百”。?而若是赏罚不当会有什么后果呢?俞大猷认为,“赏罚不当则兵不服,号令不申则兵不齐,节制不明则不能决胜。”?《剑经》中这样有条件的积极倾向也很明显。比如,其八句总歌诀就强调“阴阳要转,两手要直;前脚要曲,后脚要直;一打一揭,遍身着力;步步进前,天下无敌。”?而在练兵车操法时,俞大猷又根据实际情况对后四句作了相应的修改曰:“一砍一挑,浑身着力。砍后即凿,破虏无敌。”?

在用兵策略上,俞大猷“先计后战,不贪近功”?,不逐小利、不争朝夕,也展现出积极的一面。在俞大猷经历的多次战役中,他都能以大局为重,不贪功冒进。俞大猷深知居安思危、未雨绸缪的重要性,在他看来,“自去年之冬视之,则今秋为享谋成之福”,而“自来年之秋视之,则今冬为方计事之始”。?在新场战役中,他的这种*事主张得到充分的体现:

倭奴屯扎新场,诸兵近日尽集,或可成擒。猷伏见往时之战,各兵初到,地利未知,兵将未协,每为上人催迫,姑驱进战塞责,而以其兵与敌。此地方之患,所以日深一日也。今诸台在上,筹略已定,必不蹈前人之辙。向诸台以猷短于陆战,凡事不得与谋。今苦以猷任其事,而不用猷一言,请宁受罪诛,必不敢轻举以坏地方之事也。?

俞大猷认为,地方之患之所以日深一日,是因为在“各兵初到,地利未知,兵将未协”的情况下,就被“上人催迫”而仓促用兵。在新场战役中,如果“不用猷一言”而仍然催迫用兵,那么,他将选择“宁受罪诛,必不敢轻举以坏地方之事也”。

嘉靖四十一年(年),倭寇攻陷兴化府城,继而威胁泉州府,俞大猷非常激愤。他在给杨宏举的信中说,“兴、泉地方,不意有今日,我心欲来廓清一番,未知得遂愿否?”?嘉靖四十二年(年),俞大猷如愿从南赣入闽,与戚继光、刘显一起攻打平海卫的倭寇。戚继光与刘显未到位之前,俞大猷进行周密的战前部署,不贪功冒进。他在给游让溪的信中强调,虽然“事求可,功求成”是用兵的初衷,但在事不能轻为、功无法速成的情况下,许下“虚夸支吾之言”,即使“能顺承人意于一时”,但这样不负责任的言论,“于大计竟何补”?俞大猷清醒地认识到,他“今日举动”,不止“独关闽省之气运”,而是“天下之气运实系焉”,因此需要慎之又慎。?

然而,因为老成持重的用兵特点,俞大猷也被不少人认为是无能之人。《洗海近事序》的作者李义壮、稚大甫曾因此为俞大猷喊冤:

公平生不张能,不争功,人见之粥粥若无能者。然其中之所存,尤欲起古之英豪于千百载之上,而思与之齐。至其所以得力,则惟诸葛“澹泊明志,宁静致远”两言而已。彼浅中窭人者,其又何足以知之。?

在写给姜凤阿的信中,俞大猷也曾谈及别人对他的误解。一开始他显得颇为在意,明明自己“自弱冠矢志灭虏,疾呼于公卿之门”,至今已经超过三十年,然而世间竟然“无有知之者”,心里不禁有些“栖栖然”。但后来,俞大猷又逐渐释怀了,自觉哪怕“身不用而道用”,也并不遗憾。正如历来的“古圣贤之道”,也是“行在万世”,因此没有必要追求“皆于身亲见”。?

事实上,明代的大部分人,对俞大猷在*事上的杰出才能都是认可的。谭纶在评价自己、俞大猷、戚继光和刘显时就曾说:“节制精明,公不如纶;信赏必罚,公不如戚;精悍驰骋,公不如刘;然此皆小知,而公则甚大受。”?*道周在《广名将传》中也认为“大猷为将,事必先周。陈师鞠旅,言必尽谋”?,可见俞大猷无能的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。

在选拔*事人才方面,俞大猷也表现出一定的积极倾向。他在《复萧友山侍御书》中指出,“人才在天地间,苟爱惜之、培养之,则虽中人之材,可以立上智之功;或求备而浚责之,虽上智之士,亦将俯首帖耳,手足无所措,而终不能以自见矣。”?显然,俞大猷认为用人用得好,可以产生强化效果,使人才摆脱天赋的限制,哪怕是“中人之材”,也可“立上智之功”;要是用得不好,就算是“上智之士”,如果被“求备而浚责”,也将“俯首帖耳,手足无所措”,直至“终不能以自见”。

对于当时缺乏良将御虏的局面,俞大猷也提出了乐观的看法,指出挑选真将才并不难。如何才能选拔到真将才呢?俞大猷说:

苟堂上无一真将,则虽有真将至其堂下,此以为非者彼必以为是,此以为可者彼必以为否。心迹相反,类于冰炭,欲求交济以成功,不亦难与?惟有真将肃然在于堂上,堂下有至者,不问为官、为士、为布衣,即以客礼迎而置之幕下,与之同居处而忘其势分,同出入而略其形迹。有时而并饮至醉,有时而剧戏至虐,有时而论古今人才得失,有时谈天下形势虚实。或研究经传以探其蕴藉之精,或稽察行谊以观其学术之正,或论苍生疾苦以观其恻隐之形,或论社稷安危以视其担当之重。率然而辨其暗昧之狱,观其独断之决何如也。忽然而施以斥辱之威,观其无惧之色何如也。以此论辩,经旬越月,则其人之智愚贤否,铢铢两两皆了然在吾权衡之下矣。?

俞大猷认为,选拔真将才的前提条件是“真将肃然在于堂上”且“堂下有至者”。然后,负责选将的“真将”与堂下的人长期相处,不论其出身,就可以做到“其人之智愚贤否,铢铢两两皆了然”。

四、结语

虽然仕途异常坎坷,一生多次被降职、罢官、夺去世袭官位,甚至入狱服刑,但俞大猷每次都能逢凶化吉、遇难呈祥。万历六年(年),俞大猷在后*都督府佥事、都督同知任上致仕,万历七年(年)病逝后被追赠左都督,谥武襄。俞大猷最终得以善终,并成为青史留名的抗倭英雄。《明史》的作者对俞大猷的功绩十分推崇,称“世宗朝,老成宿将以俞大猷为称首”;针对俞氏所受的不公平待遇,为他鸣不平曰:“而数奇屡踬,以内外诸臣攘夺而掩遏其功者,众也。”{48}通过上文的考证,我们可以确定,俞大猷之所以能在逆境中取得流芳百世的成就,与他积极的人生选择有十分密切的关系。当然,除了积极的人生观念、职业思想、*事主张之外,影响俞大猷一生命运的,还有他身上的那些积极的情感与积极人格特征。

(作者:泉州学研究所副研究员)

注释:

{1}见《正气堂续集》卷7,《兵部覆本》。

{2}(明)朱炳如:《朱炳如荐疏》,载俞大猷著《洗海近事》。

{3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14,《与杨秋泉书》。

{4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12,《与谭二华书》。

{5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10,《与谭二华书》。

{6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续集》卷5,《祭谭二华》。

{7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续集》卷5,《又祭谭二华——代协理侍郎曾作》。

{8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续集》卷5,《祭谭二华》。

{9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续集》卷1,《禀徐存老书》。

{10}(明)李杜:《征蛮将*都督虚江俞公功行纪》,载俞大猷著《正气堂集》。

{11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续集》卷1,《神河解》。

{12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余集》卷3,《驱疫文》。

{13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余集》卷3,《祭海文》。

{14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余集》卷3,《祭风伯海若六纛文》。

{15}(明)俞大猷:《洗海近事》卷下,《祭江文》。

{16}(明)俞大猷:《洗海近事》卷下,《祭天妃神文》。

{17}(明)李杜:《征蛮将*都督虚江俞公功行纪》,载俞大猷著《正气堂集》。

{18}(明)谭纶:《谭二华荐疏》,载俞大猷著《洗海近事》。

{19}(清)张廷玉等:《明史》卷,《俞大猷传》。

{20}(明)赵恒志:《后*都督府都督同知赠左都督俞公大猷行状》,载俞大猷著《正气堂续集》。

{21}(明)李杜:《征蛮将*都督虚江俞公功行纪》,载俞大猷著《正气堂集》。

{22}(清)张廷玉等:《明史》卷,《俞大猷传》。

{23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续集》卷2,《送武进士》。

{24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11,《大同镇兵车操法》。

{25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续集》卷1,《与陈我渡公书》。

{26}(明)李杜:《征蛮将*都督虚江俞公功行纪》,载俞大猷著《正气堂集》。

{27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15,《上徐相公论征三巢书》。

{28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12,《与谭二华书》。

{29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12,《与方双江书》。

{30}(明)何乔远:《名山藏》,《俞大猷传》。

{31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7,《议水陆战备事宜》。

{32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11,《大同镇兵车操法》。

{33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11,《广西选锋兵操法》

{34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余集》卷2,《重建诸葛亭记》。

{35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余集》卷4,《〈剑经〉并序》。

{36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11,《大同镇兵车操法》。

{37}(清)张廷玉等:《明史》卷,《俞大猷传》。

{38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1,《上宣大*门侍郎联峰翟公书》。

{39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8,《与王东台书》。

{40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14,《与杨宏举书》。

{41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15,《与游让溪书》。

{42}(明)李义壮、稚大甫:《〈洗海近事〉序》,载俞大猷著《洗海近事》。

{43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余集》卷3,《与姜凤阿书》。

{44}(清)张廷玉等:《明史》卷,《俞大猷传》。

{45}(明)*道周:《广名将传》,《俞大猷传》。

{46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4,《复萧友山侍御书》。

{47}(明)俞大猷:《正气堂集》卷4,《又答选将练兵书》。

{48}(清)张廷玉等:《明史》卷,《赞》。

本文选自泉州历史文化中心内部刊物《泉南文化》年9月(总第12、13期合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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