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然你都知道了，那我就也不多掩饰了。不瞒你说，你情不甘，说实话我也情不愿。”
“但我可以与王爷定个三年之约。”
“三年之中，你过你的，我过我的。你想去纳妾就纳妾，想干嘛就干嘛，但实际应酬都以王妃身子不适，不能见客为由拒绝掉。三年之后，王妃病重，暴毙身亡，你就可以去过你的逍遥日子。”
“不必为一纸婚约叨扰。”
1.
三日前，皇帝刚赐下婚约，本是件高兴的喜事，然而永昌伯爵府的气氛却一片阴沉。
我记得皇上下的婚约，是永昌伯爵府的嫡女和安王李怀温。
而我的嫡母，永昌伯爵府的当家主母早已哭成了泪人。
“我的凝儿啊——”
杀猪般的嚎叫从我耳边传来，此时我还正在桌子上啃着糕点，吃完一个又一个。
然而我的嫡母哭着哭着，我见她颤抖地用手突然指了我一下。
“宁儿？”
我连忙将糕点塞进嘴里，诧异抬头。
嗯……嗯？！”
“女儿在。”
嫡母突然笑得欢喜。
“宁儿，就你了！”
……
短短不到几刻钟。
我便知晓，永昌伯爵府上下都知道今日出嫁的是霍书宁而不是霍书凝了。
我气得跑回了院子里面。
“姨娘！”
姨娘掰扯掰扯着茶几上的花生，闷闷地开口。
“姨娘我……姨娘也没有办法……”
姨娘这句话一出口，瞬间噎住了我的嘴。
我无法反驳。
我的生母以前伯爵府的一个婢女，被霍家老爷醉酒后宠幸，之后这才成了妾侍，有了我。
但她生性软弱，又好拿捏，不找她，找谁？
我想了想，也不想让她为难。
一咬牙，得，去就去！
老子嫁过去后，你们还得喊我一声安王妃呢！
说不定姨娘也能抬头做人了！
于是我就成了霍书凝的代嫁娘子——伯爵府来了一招狸猫换太子。
就在临行前，嫡母还赐了两个美艳的丫鬟给我，一个双儿，一个青儿。
这是明摆着让我嫁过去也不让我好过。
据听说这安王是当今天子的弟弟，风流倜傥，深得皇上太后的宠爱，简直无法无天。
此次嫁过去，不仅要讨好他，还要和他的后院16位妾室搞好关系！
就这样，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。
2.
经过一路颠簸，我到了安王府。
安王府上下，灯火通明，喜气洋洋。
众多宾客站在前头凑热闹，看着我这个新娘子从后门进去。
我离地远远地，都能听见他们说话。
“这身形不像那霍家嫡长女啊！”
这一句话一出口，众人开始非议了起来。
“莫要胡说！”
“这可是永昌伯爵府的嫡女！”
“哪里来的不一样！”
“这还是当今皇上赐的婚，说出去可是要杀头的！”
我余光瞄到一个高个子壮硕的汉子。
“就是就是，陆侯爵，你可别乱说啊！说出去我们大家都不好过！”
“别说安王了，你我都要受牵连。”
原来这是侯爵陆长天。
只见陆长天识时地闭了嘴，只是眼中的疑惑从未消去。
……
而我也在此时进了房门，让两个陪嫁丫鬟退了下去。
偌大的房间内也只剩我一个人，正在细细思量如何不被发现狸猫换太子的事情。
如果被发现，我要怎么解释才好。
毕竟方才陆长天说的话，离得老远，也是能够听得一清二楚的。
我紧紧咬住下嘴唇，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悲惨画面。
但最终还是决定了不要自己吓自己，要是先把自己吓死了，那就真的死了。
算了算了，既来之，则安之。
想到这里，我便定了定心神，向门外喊了一句。
“双儿，进来。”
双儿行了个礼，恭敬地回话。
“王妃，可有何事？”
我听闻双儿的声音，生怕刚刚双儿进门没关好，又把盖头拉低了些，问她。
“王爷在何处？”
3.
双儿低着头回答。
“王爷如今在外头跟人吃酒呢……”
我一听，便对着双儿摆摆手。
“好好好，都好，都好，我知道了……”
双儿便退了下去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，又把盖头拉低了一些。
能触及到视线的，无一不就是大红罗帐以及朱红色的榻子。
我通过丫鬟得知，此时的李怀温，在外头饮着酒，畅快地谈天说地。
我让小厮去催他，说完之后，小厮便匆匆离去。
我依稀地听见外头的哄堂大笑。
他们都说，“没想到安王也有被人催着入洞房的一天啊！”
房间“吱呀”一声推开，他扶着一杯酒，大步流星地进了我所在的房间里。
一掀起盖头，我与他四目相对，都是呼吸一窒。
我就从未见过如此好看之人，连脸蛋都好像刻出来的，压根就不是从娘胎里面生出来的。
怎么能够有人可以长得那么好看！
仿佛就是被人捏过一样，然后再做出来的！
反观我的惊叹，李怀温只是愣了片刻，“啪——”地一声，他便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。
我微微叹了一口气，心中有些惋惜。
这个男子不属于我。
但从这个发展结果来看，明天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的了，这倒是让我放下心来。
于是我喊来了双儿，洗漱一番，便安慰地睡下了。
李怀温也回去外面吃酒，吃到直至半夜，旁人都未曾见他踏进我的门。
4.
他不进门，我睡着了。
下人们好像都以为李怀温冷落了我，纷纷没有去叫醒我。
我也不以为然，打算第二日睡醒再赖一会床然后起来。
结果还没等我赖床，双儿和青儿就冲了进来，摇醒了我。
我睡眼朦胧地问。
“这是怎么了？”
只见双儿急急忙忙。
“王妃，王爷来了！王爷来了！”
我一愣，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“什么？”
“王爷来了？！”
“他不是昨晚都不来的吗？”
“这怎么会……？”
还没等我迟疑，双儿立刻就把我拉了起来梳洗了。
还没睡醒的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着一顿乱拍打。
好不容易洗完了，李怀温就在此时出现在了我面前。
我连忙向李怀温行了个礼，说道，“爷……”
只见李怀温大手一挥，下人们便都鱼贯而出。
我看这架势，就知道肯定有事。
默默等待着命运的宣判。
我对着李怀温紧张地开口。
“爷，有什么事你就说，无需遮遮掩掩的……”
李怀温眼神微眯，
“永昌伯爵府霍书凝？”
我抬头与李怀温对视，怎么样也没想到他能说得那么直白……
“我是永昌伯爵府三小姐霍书宁。”
我心虚看了看他，然后坚定地回答。
因为安王求娶的是永昌伯爵府霍书凝，而皇上下诏却写的是嫡次女。
我被主母过继到她的名下，摇身就变成了三小姐霍书宁了。
没毛病啊！
但此霍书宁非彼霍书凝！同音不同字！
于是我轻咳一声。
“既然你都知道了，那我就也不多掩饰了。不瞒你说，你情不甘，说实话我也情不愿。”
“但我可以与王爷定个三年之约。”
我见他有些感兴趣，便才继续说下去。
“三年之中，你过你的日子，我过我的日子。你想去纳妾就纳妾，想干嘛就干嘛，但实际应酬都以王妃身子不适，不能见客为由拒绝掉，可以吗？”
李怀温有些懵。
“我过我的？你过你的？”
我见他没反应过来，急忙又补充，生怕他反悔。
“就是……”
“就是三年之后，王妃病重，暴毙身亡，你就可以去过你的逍遥日子。”
“不必为一纸婚约叨扰。”
5
李怀温闻言，顿时玩味地看了我一眼。
我也不遮遮掩掩，就这样与李怀温对视，李怀温因这次的对视，差点走了神。
我长相一般，但唯独眼睛生的魅惑。
稍不留神，就失了神。
“王爷？”
我轻轻地叫了一声。
李怀温这才回过神来，勾唇一笑、
“可以，那就按照你这么说去办。”
得到肯定答案的我倒是十分地雀跃，连忙喊双儿和青儿准备午膳。
同时竟发现李怀温还站在那。
“爷，您这是……要在我这里用膳？！”
都说了你过你的，我过我的。
他竟然还不走？
李怀温微微一笑，“当然！”
于是他便当作自己的房间一般，径直走到桌前坐了下来。
他还吩咐了后厨多准备很多吃食。
糖醋排骨，酸菜鱼，花生猪蹄汤，燕窝羹……等等等等。
这足以让我咋舌，我突然觉得原来王府内开小灶或者用膳都是用最大的用度来做的……
不愧是败家子啊！
我心中又对眼前的这个纨绔王爷又加深了一分印象。
李怀温看着面前的小女子风云变幻的脸色，不禁轻笑出声。
“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东西。”
“？”
“记好。”
“？！”
“什么？！”
我震惊地看向李怀温，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王爷，可能有些什么大病。
没什么事突然跟我一起用膳，还跟我说他的喜好？
什么鬼？
不行不行，不能被美色迷惑！
难道还是说他被我的美色迷惑来了？
6.
“爷，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李怀温一笑。
“我做什么？王妃会不知道？”
我只好夹了一块肉到李怀温碗里，细细地瞧着他的表情变化。
不料李怀温吃的比我还要开心，还要津津有味。
正当我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，李怀温早就吃得差不多了。
他还对我留下了一句。
“宁儿，这些菜不错。”
“那王爷日日来吃便是。”
我便巧笑嫣兮地笑应了一句。
等李怀温走了之后，双儿便上前给我递筷子。
“王妃，你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我皱了皱眉头。
“无碍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。”
随后我又好像想起来了什么，于是对着青儿吩咐。
“把我那些个嫁妆，挑十六件金银首饰出来。”
青儿有些为难。
“这……”
双儿则戳了她一把。
“叫你去就去，犹豫什么！”
不到一盏茶的工夫，青儿就把这十六件首饰，规规矩矩地放在了我的跟前。
我很是满意。
“我们去会那十六个妾侍，都是些何方妖孽？”
双儿便一个个通知到前厅汇合。
等人都来齐了，我就愣住了。
这十六个妾侍，不仅美得不可方物，还是别致的美。
随便挑一个都完胜过那个叫什么的京城第一美人。
看得我好一个赞叹不已，这安王审美果然都可以的。
我也没有多加犹豫，反而是把手上这十六样首饰，纷纷拿出来。
按照每个人的个人特色送出去一件，十六个妾侍皆是满心欢喜。
7.
李怀温恰巧回来，路过大厅，仔细一看。
“宁儿……？”
只见我侧过脸来，看着李怀温笑。
“想来日后都是一起伺候王爷的，就带了点见面礼，大家也都熟络熟络。”
一位名叫松娘的妾侍站出来说了几句，把气氛给带起来了，整个厅里面不由得其乐融融。
“繁文缛节的，我安王府没有这些规矩，都散了吧！”
只有李怀温一个人铁青着脸色在那里无言以对。
这就不得不夸我机智了，李怀温先是故意与我吃饭，在下人面前营造出夫妻恩爱的景象。
为的就是看看我如何应对，会不会为了权势而跟他那十六位妾侍针锋相对，统一赶走。
结果我不但不赶走，反而还下了血本，把陪嫁的首饰全部都拿了出来给这十六房。
李怀温自从那晚来了我的房门之后，双儿偷听到，李怀温当晚就去查了我的底细。
我虽说是婢女所生，但我自小聪慧，性格好，还会看人脸色，属于一点就通的性子。
但作为一个王妃，我能这么大度，也是李怀温万万没有想到的，毕竟他脸色都很诧异。
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可能——那就是我对李怀温一点都不感兴趣。
想到这里，李怀温心里肯定不舒服。
他长那么大，还没被人这般对待过。
他这种天天被人盯着看，被人想着的公子哥，怎么能受得了。
这种落差，李怀温没法接受，铁青着脸，甩着袖子就走了。
而日子也一天天地过去，上元节马上就要来了。
8.
王府内。
上下一片喜气洋洋。
各个小厮婢女脸上都带着过节的兴奋，连剪裁鲜花都剪得比往日更加漂亮了。
我有些嘴馋，便拉着双儿和青儿一同出去。
出去的目的，自然是为了馋着那口酒——金波酒。
……
傍晚，集市上灯火通明，嘈杂声极重。
我穿梭在人群当中，双儿与青儿把我夹在中间，生怕我被不识礼数的人冲撞了。
我来到了天香楼门前，还没进门。
那一屋子的酒香便从里头飘了出来，当真是馋得我直流口水。
“走，双儿青儿，快进来！”
双儿和青儿也并没有劝诫我这个王妃喝不喝酒，而是直接就进去了，脸上还带有些许雀跃。
因为天香楼内，来喝酒的都是些达官显贵。
双儿和青儿两人又高挑艳丽，怎么着也能吸引些公子哥。
相对比我的脸蛋，倒是清秀得有些寡淡了，再看看身段，可以说得上是毫无趣味。
但我也不恼，反而是拿出银子换了二两酒，先细细地品一品。
一口酒入肠愁，我便品到了天香楼里面的酒之精髓。
香而浓，稠而密，不辣嗓子，还绵柔入口——好酒！
于是我便拿出几锭银子，一下子买了两大罐子。
我转头想叫着两个丫鬟来拿酒，却发现两个丫鬟被东兴小爵爷家的公子哥拉过去聊得欢乐。
我不禁皱了皱眉，这个东兴小爵爷家的秦凛，可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表面翩翩公子，实际上，玩得比谁都还要花。
9.
我为了不让自己的丫鬟落入迷途，只好向前去。
“这位公子，我这边买完酒就回去了。还请放过我的侍女。”
“烦请公子哥高抬贵手。”
但秦凛可并不想放过双儿和青儿，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着。
青儿有些被看得不好意思了，便往着我身旁躲了躲。
秦凛的目光对上了我。
他伸手碰我的脸。
“你这小女子，看着长得不怎么样，但好像还别有一番滋味呢……”
“不如，跟了小爷……？”
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呵斥。
“放肆！”
我甚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，一抬头，李怀温就犹如天神降落一般入了我的眼。
只见李怀温缓缓走来，大手一揽我的杨柳细腰。
“王妃可受到欺负了？”
“如若受欺负了，我便打折这人的一条腿！”
我听闻李怀温这般说道，心中不禁颤了颤。
我嫁进王府不少日子，外面的风声也听了不少。
世人皆知安王，纨绔王爷，是游历花场的大情种。
但近年娶了个王妃，开始安分守己起来。
我听旁人说，说我这王妃是个病秧子，三天两头就吃药。
更有趣闻的是，有人还下过一年的赌注，赌王妃什么时日就暴毙。
但看秦凛这样诧异的表情，他可能也是万万没有想到。
李怀温那病秧子王妃，竟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，这就不是赌输了吗？
于是秦凛便立刻弯腰拱手对着李怀温道歉。
“王爷，小的方才不识礼数，不认识人。”
10.
“该打！”
“该打！”
说完，秦凛还“啪啪”地扇了自己两巴掌。
李怀温见教训得也差不多了，便放走了秦凛。
双儿和青儿反而被李怀温对着我说了一句。
“看来王妃要换丫鬟了。”
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，使得双儿和青儿立刻拿起两罐金波酒就跟着在后边走着。
……
李怀温与我准备过桥。
此时传来一声大叫。
“有人落水了——”
“有人落水了——”
还没等我下水，李怀温就先一步下去了。
湖面咕咚咕咚几下，我也没看出什么来，心急得便大喊。
“王爷！王爷！”
我一喊，李怀温便带着一个人冒出了头。
李怀温把人给救上来了。
我不禁喜极而泣，拿着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李怀温的脸颊。
“可算是没什么大碍……”
“要是王爷你若不识水性，这可怎么好？”
李怀温顿时抓住我擦拭手帕的那只手。
“我若不懂水性，王妃自然也会救我上来。”
“霍家的三小姐，水性可不会差到离谱。”
11.
我顿时身子一僵，说话有些局促。
“王爷，王爷当真是抬举我了。”
李怀温玩味一笑，便放下了那只手。
……
一路上。
李怀温忍着已经湿润衣裳的不适，一同与我一起坐上那个轿子。
轿子中，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开口，只有湿答答的雨滴声在响起，气氛暧昧而沉重。
我有些忍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，率先打破僵局。
“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天香楼？”
李怀温一声轻笑，揉了揉我的脑袋。
“今日来是有些事情要办。”
“王妃莫不是见我来这天香楼吃酒，打翻那醋坛子了？”
我顿时两片红晕映上了脸颊。
“才没有——”
我转头说完，话音刚落，两人鼻尖只有一毫米地距离了。
贴得十分之近，一下子让我躲闪了几分。
李怀温见如此害羞的我，神情中也带了些许宠溺。